淩晨五點,龔維葉準時起床,看看床上熟睡的兩個女孩,他笑著收好地鋪,悄悄到衛生間梳洗好以後,換上外套,準備出門。
寧子凡睡了一個很踏實的覺,夢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再沒有出現。但養成淺眠習慣的她,在聽到一點動靜後還是睜開了惺松的睡眼,抬起頭,龔維葉正拉開門。
“維葉哥,這麼早你要去哪!”怕驚動維雪,她小聲問道。
“啊?噢,去散步。子凡,你多睡會。”龔維葉給她一抹放心的笑,輕輕帶上門。
散步?
她重新躺回床上,無味地咀嚼這兩個字。
灰濛濛的天花板,簡單的床和書桌就佔據了這臥室兼客廳的三分之二,空氣中有股潮濕的黴味。一扇小窗,連接外面的陽光。
維葉哥就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兩年。
以前他們差點結婚而買的新房他一次也沒去過,聽說沒多久就給賣了。手裏應該也有不小的一筆錢,可為什麼堅持住在這離工作地點不近的小平房裏。
維葉哥的身形越發消瘦,昨天的晚餐他吃的還沒有自己和維雪多。
這明擺糟蹋自己的行徑又是為了什麼。
她想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,她乾脆起身披了件外衣,穿好鞋子拉開門,看一眼仍沉睡未醒的維雪,她放心帶上門。
“跟著前面的計程車。”上了一輛桑塔納,寧子凡的視線緊跟前面的車子。
十幾分鐘後,前面的車上下來一個瘦弱的男人,有些疲累地邁步向前走。
甯子凡付了車錢,下了車,在他身後稍遠的地方跟著。
從什麼時候起,偉岸高大的身影竟變得有些佝僂,黑條襯衣,黑色長褲,微微抬起頭,步履堅定地往前走。
帝景,寧子凡對這地方並不陌生,只是不明白,維葉哥怎麼會執意在淩晨來到這裏。
夏日的天亮得很早,五點半,大地已顯現它的所有面貌,五彩世界的繁華帶著點清新的味道。
她邁著小步悄悄跟在他身後,直到他疲憊的身影停在一棵大樹後,仰高頭對著一棟獨門獨院的房子發呆。
隨著他的目光,她看到一扇緊閉的窗戶,白色的窗簾遮擋屋內的一切。她不明所以地望回龔維葉。
樹下的男人一臉希冀,迎著晨風,撩起的短髮追隨心中的方向,找到那個人。
兩個多小時後,連寧子凡也覺得實在找不出繼續下去的理由,歎口氣,剛想轉身默默離開。
“當……”古典風味的電動大門緩緩開啟,加長凱迪拉克閃著耀眼光芒駛出。
一激動,龔維葉向前邁出一步----
不行,還是不行,站出去也沒有用,方琰還是不會理他,甚至會覺得他現在這種樣子很可笑吧!
正猶豫的當口,剛開出幾十米的車子突然停下,方琰一派瀟灑地走下車,走向龔維葉。
寧子凡驚嚇中慌忙捂住嘴----方、方琰!
維葉哥,維葉哥淩晨起床,等了兩個多小時的人竟然是----方琰!
不變的捲髮,失了囂張的表情卻添上冷若冰霜,一身散發的寒意足以凍傷靠近他的任何人。
是恨吧,是兩年前痛徹心扉的恨。
思及此,自責的利刃再次劃過心臟。一次次,痛到讓人麻木。
方琰,方琰……
方琰停在龔維葉面前,一手插褲子口袋中,一手揉揉額頭,歎口氣,正視眼前一臉期望的男人,“你想幹什麼?”
“我……”男人抖著聲,“我……沒有……沒想……幹什麼……”
方琰笑著低下頭,“很好,既然這樣,以後別再出現在這裏。”話音落的同時,轉過身----
“方琰----”出聲叫他的名字也需要勇氣吧,“方琰,一直忘了問一句,你,過得好嗎?”
過得好嗎?
咬緊牙,他抬起頭仰望無雲的天空,晴朗得還真是讓人不爽!
過得好嗎?
哼,好像很久不見的老朋友重逢時會說的話。可惜,他們是嗎?
過得好嗎?
他過得很好,很好,沒有了龔維葉的日子,好得他全身血液冰涼,再找不到一點溫度。
忿忿轉過頭,他痛恨著揪起男人的領子,“少跟我來這一套,我過得好不好,用不著你操心。還是花點心思擔心擔心自己吧!龔維葉,我明白的告訴你,不管你做什麼下賤、可恥的事都毫無意義。我方琰說過的話,就絕對忘不了。”一把甩開他,丟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,方琰走向車子。
“方琰……”男人不死心地喊出聲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想再看看你……我沒有別的意思……只是看看你……就走……”
“少在我面前裝可憐。馬上給我滾!”連頭也未回,他徑直走向打開的車門。
“方琰……唔……”剛往前一步,腹部挨上狠狠一拳,痛得他只能彎腰低哼。
方琰急忙轉過頭,下意識就要衝上前。
理智急速回籠,他抓緊車門,不發一言。
龔維葉掙扎著想要上前扶住車身,口中仍是永遠改不掉的“方琰……”
“咚!”保鏢毫不留情的將拳頭招呼到他臉上,剛想抬腿去踢倒在地上的男人。
“夠了!”方琰冷冷的聲音傳來,“上車!不想再受到這種對待的話,以後,不准再出現在這裏。”
痛,好痛!腹部收縮在一起,深深鑽心的痛!滿頭是汗地抬起頭,車子已揚長而去。
還是不行啊,連最後一點權力也要剝奪嗎?
只是想,只是想遠遠地望著他,這樣也不行嗎?
不被允許,還只能傻傻地愛著,龔維葉,你的確可憐到自己都同情的地步了。
寧子凡靠著冰冷的牆壁,淚水悄無聲息滑下臉龐。
她無法上前去攙扶他一把,只能幫他守住心傷的秘密,很久很久。
對那個人,還是無法忘卻嗎?兩年了,把自己折磨成現在這樣,就是為了能夠和他繼續在一起。
明明愛得要死,明明痛得要死,對她的無理要求還是說不出一個“不”字的維葉哥,她究竟做了什麼!
把他推向懸崖,推向深淵,看他無望的掙扎,連同著拉下那個驕傲的男人,一併撕毀。
維葉哥,即使這樣,從沒怪過她一句的維葉哥……
洶湧滾落的熱淚又能改變什麼。
她呆呆望向遠處努力想爬起來的男人……
她好想回到兩年前,如果知道會有今天,即使受到再多的委屈和傷痛,她也絕對不會再做出那種事!
絕對、絕對……
跌坐地上,她摟緊雙臂,全身冰冷地抽搐。
無法原諒,卻又深深愛著,雖然早已明知那是無望的愛,卻仍是,無法邁開,離去的腳步。
無法,劃清與你的界限,永不相見。
~續~
- Sep 24 Thu 2009 22:31
情人 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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