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晨五點,鬧鐘準時響起在簡陋的平房裏,龔維葉睜開困乏的雙眼,摸索著打開電燈,機械地進行刷牙、洗臉的動作,換好衣服,拿起鑰匙,鎖上門,他匆匆奔向路口。
計程車司機小王最近碰到一個很奇怪的客人。
那是有一次載客回程途中突然車子出了點小毛病,停車南湖住宅區。由於地勢的原因,這一帶一直未被開發,保留著磚瓦平房的模式,以老人、小孩和一些外地打工的租房者為主,屬低收入人群的聚集地。小王下車簡便處理下便發動車子,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拉到客人,尤其又是這個時間。所以當一個黑瘦、高大的男人敲響車窗時,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責怪他緊接著叫媽的小女人行為,抓著礦泉水瓶的手一緊,澆了一身。
“我靠!”平穩心神後,一邊咒駡著一邊打開車窗,小王沒好氣地吼一聲,“有事嗎,哥們。”
“你這車拉人嗎?麻煩帶我去帝景。”男人閃著熠熠有神的眸子,一口白牙時隱時現。
靠!這不廢話嗎,不拉人難道拉驢啊!小王借著車燈的光稍稍打量了他一番。媽的,真是人不可貌相,穿著市場上二三十一件的廉價襯衫還要去帝景,要知道那可是全市有名的富豪區,獨門獨院的複式結構,桑塔納開進去連被狗灑了泡尿都要認為是光榮。真夠賤的!
唉,怎麼好說呢,這人也許生性節儉,不是說越有越算嗎,也許誤打誤撞,賓士正巧壞在這路上了。媽的,有錢賺就好,管他是龍是蟲。
“上車吧,哥們。”
打開計價表,撤下空車牌,車子緩緩啟動,狂野的音樂開得很低聲,卻能讓人振奮精神。
小王打著拍子聊起天來。
一直到車子駛進帝景,男人始終沒有張開緊閉的嘴,下車,付錢,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清晨薄霧中。
“一個選擇性失語者。”小王給自己絮叨了半天的無聊找了個臺階,努努嘴,塞好錢,一溜煙開出帝景。
八點二十,鐵門打開,黑色加長車從院中駛出,拐過彎,向大道急弛而去。
苦笑,歎氣,龔維葉繼續靠坐在巷道的牆壁邊。
他今天運氣不太好,沒有見到他。
運氣好時,男人會和一個高貴、迷人的女性牽手走過院門,一同坐進車裏。
那時,他就將男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,撐過孤獨的一天。
男人的皮膚很白,好像總也曬不黑,站在太陽下一整天,也是全身通透的白。
男人很酷,不管在公司還是家裏口,一張臉總也板成追債者。
男人眼裏有溫柔的水,對著一如既往的女人,一年多了,他們的感情很好。
男人從沒發現過他,他隱藏得很好,他只想這樣偷偷望著男人,好似望著自己的世界。
他今天運氣還是不錯的,男人直接坐車出門,說明女人今天沒住在這裏,男人父母的家。
龔維葉儘量緩慢地站起身,坐得太久,還是有些暈眩感。
他知道自己很瘦,身體不好,他卻無力改變這種現況,有一個緲茫的希望在心中,支撐著他努力下去。
八點三十分,他坐上來時的計程車,他和那個司機已經很熟了。每天每天聽他嘮叨一些笑話、瑣事,倒也有趣。
“小王,麻煩開快點,我趕著上班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我說你這人真怪,起個大早趕個晚集,每天非得來這裏待上幾個小時,然後趕著點去上班。也就我瞭解你,不然非當你在這包了小秘。”
龔維葉沒有答話,他知道小司機仍會繼續不停地說下去,一直到他下車。
“你說你這個人吧,黑瘦的整一營養不良,看你打扮,也不像有錢的主,幹嘛非上趕著學人擺譜坐計程車,不省那幾個錢了?連飯也吃不好的傢伙,每次收你錢,都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。這我要是個女的吧,還能理解,你看上我了唄!可我一個大老爺們,怎也說不過去啊!”
他是要省錢啊,省錢為那個夢,可計程車的錢省不了,多一分鐘,也許他就能趕上個奇跡,多看到那人一眼。
不夠,不夠,好像永遠不夠似的。
青柳彎了幾彎,垂到河面,攪動平靜的湖面。
他等了太久,一天兩天,一月兩月,一年兩年,他等到子凡要結婚的消息,他等到男人出現在婚禮上。
他知道男人沒有忘了過去,他知道他要追求的幸福就快到了。
只要他有勇氣踏進這座高樓。
只要他有勇氣說出對不起,請原諒。
只要他有勇氣向他下跪,有勇氣厚著臉皮說愛他,說沒有他就活不下去,
有勇氣搶奪了他正常的幸福,拉進到處是荊棘和利刃的黑暗。
他就能重拾原來的幸福。
因為,方琰,就在裏面。
“總經理,有位龔維葉先生自稱是您的朋友,在樓下大廳,他沒有預約,請問您願意見他嗎?”
龔、維、葉!
方琰閉上雙眼靠向椅背,這個名字該是咬爛了嚼碎了吞進肚子裏了,為什麼,為什麼還會再蹦出來!
果然還是來了,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嗎?
每一天每一天,都忘不了的名字,每一天每一天,都撕不碎的想念。
想念他給的痛,想念他給的恥辱,想念他給的仇恨。
忘不掉,紮根在心上的刺,怎能遮蓋那痛,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。
舞遙可以幫他走出迷霧,卻無法做到讓他忘記。
所以----
“請他進來。”
~續~
- Sep 24 Thu 2009 21:04
情人 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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